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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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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

蘇培盛盯著那香荷包楞怔片刻, 忽然想起在滿人的習俗裏,香荷包是男女定情之物。

滿人女子送男子香荷包,與滿人男子送如意和帶羽毛的飾物給女子, 都有表白情愫的意思。

他頓時會意,於是朝著四阿哥連連點頭附和。

“爺您放心,奴才定不讓她再做香荷包!”蘇培盛見四阿哥頷首, 於是轉身出了書房。

待蘇培盛離開後,胤禛拿起桌案上的刺繡品, 起身走到博古架前。

他取來一把鑰匙, 打開一扇暗門,但見暗門內, 已有許多做工一模一樣的的刺繡品, 儼然壘成一座小山。

胤禛決定用自己的方法征服年氏,他絕對不允許區區奴婢超出他的掌控。

年氏的所作所為, 已然激起他的勝負欲,只不過是玩物,他定要不擇手段, 征服所有的不服。

此時胤禛眸色幽戾盯著那些刺繡, 就像獵人窺伺困獸之鬥的獵物那般。

日薄西山之時,蘇培盛來小花園裏尋年若薇,她正在海棠樹下掃積雪,見蘇培盛來了,趕忙放下掃帚跑到他面前。

“蘇哥哥回來了,有勞蘇哥哥, 我娘和弟弟可還好?”年若薇滿眼感激, 朝蘇培盛畢恭畢敬福了福身。

“你家裏都好,雜家幫你弟弟安排到了大學士張英大人家的私塾進學, 你娘趙氏也好,她這幾日要與你弟弟年羹堯去京郊紅螺寺進香呢。”

聽到大學士張英,年若薇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,張英是文華閣大學士,也是四阿哥的授業恩師,她弟弟能師從張英大學士,定與四阿哥脫不開關系。

蘇培盛見小年糕看著不大高興,於是準備加些火候,他將四阿哥方才賞賜的碎金從懷中取出,捧到小年糕面前。

“年糕兒,你快瞧瞧,今兒你做的刺繡品,雜家賣了好價錢。”

“哇~~”年若薇頓時兩眼放光,她大概數了數碎金,沒想到自己隨手做的刺繡,竟然能賣三兩左右的金子。

她滿心歡喜將碎金捧在掌心,又將碎金捧到面前細嗅錢的芬芳,鼻息間竟有一股熟悉的沈水香氣。

她心下一沈,頓覺掌中碎金有些燙手。

她在四阿哥身邊伺候,自然知道這沈水香的味道,與四阿哥常用的香料一模一樣。

年若薇忍不住嗤笑一聲,四阿哥還真是心機深沈,見對她強硬不成,就用陽謀來誘惑她,讓她對四阿哥感恩戴德,為報恩以身相許。

只可惜她見多了後世小說裏那些霸總和渣男騙炮的套路,已然對四阿哥的招數免疫。

既然四阿哥喜歡當冤大頭,重金買她的刺繡,她就多做些,不賺白不賺。

年若薇假裝不知情,將碎金分了一半給蘇培盛,這才客客氣氣將送蘇培盛送走。

……

暮春三月,正是春和景明之時,紫禁城內飛花萬盞,春意漸濃,海棠先雪。

此時年若薇正拿著掃帚,在海棠花樹下清掃紛紛落下的花瓣。

花樹下,一株嬌弱綠苗萌出新芽,於朗風和日之下茁壯成長。

年若薇將小桃苗邊上的雜草都清理幹凈後,又去打掃四阿哥前些日子種下的幾株湘妃竹。

今日乾西四所內有些熱鬧,因四阿哥要夜宴伴讀們,不時有禦膳房和內務府的人進進出出。

四阿哥共有四個伴讀,其中兩名是滿洲熏貴家的公子哥,一位叫西林覺羅鄂爾泰,是國子祭酒鄂拜之子。

另一位叫富察李榮寶,李榮寶的孩子比他出名,他的女兒就是乾隆元後富察氏,而他第九個兒子,就是富察傅恒。

另外兩位伴讀出自漢臣子弟,一位是大學士張英的次子張廷玉(字衡臣)。

前三位都是雍正朝赫赫有名的寵臣。

而最後一位伴讀也出自名門望族,是海寧陳家的子弟,叫陳文正。

海寧陳家世代簪纓,是百年望族,陳家百年來光是進士都有百餘人。

聽聞陳家先祖並非姓陳,而是姓高,是北宋初期大將高瓊,宋英宗皇後高滔滔就是高瓊的孫女。英宗繼位後,其後宮形同虛設,唯愛高滔滔一人。

即便宋英宗後妃名冊上有其餘四名嬪妃,可她們只不過是在英宗病入膏肓之時,皇後高滔滔奉曹太後懿旨,為他挑選的用以沖喜的工具人罷了。

年若薇想起四阿哥聽見一生一世一雙人,那欲蓋彌彰的虛偽嘴臉就覺得可笑。

誰說王侯將相不可獨寵一人,他們只不過是為不愛和濫情找借口罷了,甚至歷史上一生只愛一人的帝王都比比皆是。

此時小廚房的趙福公公拎著兩個空竹籃來找年若薇。

“年糕妹妹,今兒四阿哥要宴請伴讀,這晚宴的主題是春日宴,雜家想取些小花園的花做食材,雜家前幾日,已和蘇公公報備過此事。”

“公公需奴婢準備哪些花入饌?”年若薇接過竹籃,施施然福了福身。

“雜家一時也沒什麽好主意,你可有推薦的?”

趙福有些為難的撓撓頭,紫禁城裏多的是珍饈美饌,誰知道主子竟喜歡這種尋常之物。

趙福存著私心,乾西四所裏都知道年糕和四阿哥的關系不一般。

倘若他此時將挑選食材的重任交給年糕,即便四阿哥不滿意食材,怪罪下來,他也能扯出年糕來擋一擋四阿哥的怒氣。

“雜家相信你的眼光,雜家兩個時辰之後來取可好?”

“公公您請放心,奴婢定精挑細選出最好的來。”

送走趙福之後,年若薇開始在滿庭芳華中,甄選能入饌的鮮花。

此時她正踮起腳尖,仰頭去摘取低枝垂落的望春花。

此花清新怡人,且花瓣肉質肥厚,既能泡花茶,還可加些面粉油炸,更可做玉蘭芙蓉糕,溜肉片,口感鮮香,食之滿口春意。

她躍起好幾回都夠不著,累的直喘息,倏然一雙修長的手穿花拂葉,輕松折下她頭頂上方那簇繁花。

年若薇以為是哪個好心的小太監,她勾唇一笑,轉身就要感謝一番,可眼前赫然出現四阿哥那張冰塊臉。

“奴婢..多謝..謝謝四阿哥。”年若薇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。

胤禛嗯了一聲,年氏轉身那一瞬,後背貼近他的胸膛,他甚至能嗅到她發絲間淡雅清香,他默不作聲往後退了兩步。

“哎呦小年糕,你在做什麽呢~”蘇培盛見四阿哥和小年糕二人相處的愈發生分,於是匆忙開口緩和氣氛。

“回蘇公公,小廚房讓奴婢準備些可入饌的花,供給春日宴。”

“奴婢準備了好些花兒,也不知夠不夠用,”年若薇指著腳下放滿各色春花的籃子說道。

“爺您瞧瞧年糕多細心,這雞冠花滋陰潤燥,健脾益胃,拿來蒸肉做豆糕那叫一個香啊!還有這木槿花,用來蒸豆腐羹,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啊。”

蘇培盛又指著四阿哥拈在手裏的望春花,笑呵呵道:“爺您這幾日有些上火,正好拿這望春花泡水喝。”

“甚好。”

胤禛見年氏局促不安,站在花樹下,忍不住蹙眉,她就如此害怕他?

看她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,胤禛愈發惱怒,轉身決然離開。

“四阿哥您不去書房了嗎?”

見四阿哥折步離開,蘇培盛將方才幫小年糕折下的望春花丟到竹籃裏,拔腿就去追。

看著四阿哥漸行漸遠的身影,年若薇忍不住搖頭,四阿哥近來愈發喜怒無常,不好伺候。

思付間,她將準備好的鮮花拎到小廚房裏交差。

“嗨呀,小年糕你怎麽親自送來了,時辰還尚早呢,雜家剛準備去尋你拿鮮花。”

趙福仔細查看了年糕準備的春花,又聽了年糕對各種花的烹飪方式提的建議,忍不住滿意地點點頭。

“多謝年糕了,雜家這就去準備春日宴,對了,待散席後,你記得來小廚房吃席。”

“謝謝趙公公美意,恰巧蘇公公安排了奴婢晚些時候去四阿哥的暖房裏侍弄花草,奴婢沒這口福啦。”

“不打緊。”趙福滿臉堆笑,轉身從竈臺邊取來幾個荷花酥和半個豬蹄子。

“年糕妹妹,這是送你的。”

年若薇見趙福遞來一個油紙包,猜想定是吃食,於是淺淺敷衍婉拒幾下,就不再推辭。

“奴婢謝過趙公公。”

她本就不想到小廚房裏遭人白眼,於是爽快接過。

今日乾西四所內人來人往,年若薇揀著人少的地方走,來到小花園回廊處之時,忽而身後有人喚她的名字。

“敢問姑娘可是年羹堯的姐姐年若薇?”一道溫煦的男子聲音帶著脈脈溫柔。

年若薇轉身就撞進一雙染著笑意的眼睛,眼前的少年穿著外男的常服,宗之瀟灑且溫潤如玉,看著與她一般年紀。

此時他正站在暖陽下,他身上有一種淡然沖和之感,仿佛似錦繁華於他,不過是過眼雲煙,振袖揚手間,就能恢覆淡泊青杉。

她有一瞬間驚艷,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,她匆忙垂眸掩飾尷尬。

“這位公子是何人?”

不經意間,她流露出尋常女兒家的嬌羞模樣。

“我叫陳文正,乃四阿哥伴讀,亦是你弟弟年羹堯的摯友。今日入宮之時,年羹堯托我帶封家書給年姑娘。”

對方極為談吐自若彬彬有禮,年若薇心中一暖,在紫禁城裏當牛做馬慣了,她還是頭一回被人尊稱為姑娘。

“有勞陳公子費心。”

“本想將書信給蘇公公,可方才並未尋到他,夜色漸深,故而文正冒昧尋來,年姑娘別客氣,文正舉手之勞罷了。”

此時陳文正亦是被眼前這清麗絕俗,不卑不亢的女子吸引,他雖克己覆禮,仍是忍不住擡眸看向她。

“這是年姑娘的家書。”陳文正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遞給她。

年若薇正詫異陳文正為何要給她帕子,忽而瞧見他掀開帕子,露出裏頭信封一角,信封被保管的很好,甚至沒有折痕。

“紫禁城裏規矩多,你且連帕子一並拿走,這帕子嶄新,文正尚未用過。”

年若薇心尖泛起一波千重浪,他真是克己覆禮的謙謙君子,甚至擔心她被人瞧見與外男私信往來,竟然特意用嶄新的手帕來包裹她的家書。

“年姑娘可要回信?”

年若薇聞言,愈發對陳文正有好感,她剛想點頭,忽而想起原主是不學無術之人,寫的字更是歪七扭八,就像狗爬似的。

她不想在陳文正面前丟臉,趕忙搖頭。

“ 你弟弟說,你若不喜執筆,可讓我代筆。”

年若薇頓時羞的滿臉通紅,可惡的弟弟肯定將她不擅工筆書法的事情告訴了陳文正。

既然對方都知道了她的真面目,她幹脆將心一橫,不再假裝矜持。

“多謝陳公子,那就有勞您了。”

“今日天色已晚,明日酉時,文正會在外院後門邊上那棵夾竹桃下等你。”

“伴讀不是該在上書房伺候?為何會在外院?”年若薇心下一緊,滿眼狐疑看向陳文正。

也不怪她疑神疑鬼,過往那些血淋淋的教訓歷歷在目,她在紫禁城中必須抱著最壞的揣測,無奈之下被逼成了被迫害妄想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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